绥宁作家(一)
来源:绥宁一中校园网 作者:夏宏俊 更新时间:2012-4-12 阅读:37562次 

翠竹公园

陶永喜

 在绥宁县城西北部,四周错落有致的群山怀抱中,有一片绿色海洋,全由翠竹生成,绿得那么幽静,那么含蓄,绿得沁人心脾。一座座全木结构的吊脚楼在凤尾森森的翠竹中若隐若现。她就是闻名遐迩的水口翠竹公园。

 水口翠竹公园面积达100余平方公里,集山、竹、湖、瀑于一体;熔幽、秀、奇、险、壮于一炉,向人们展示大自然的神工妙笔。山是竹海的脊梁,其势起伏蜿蜒,造就深涧奇谷;水是竹海的精灵,由山涧引导,忽儿是一涓涓清流,忽儿是一悬泉飞瀑,忽儿又成为一潭照影碧水;竹是竹海的神韵,无论在山巅,在谷底,还是在水边,都排满清秀挺拔的翠竹,亲亲密密地你挤我,我挤你。千姿百态,爽心悦目。兰花、山茶、杜鹃,众多山花烂漫其中。竹鼠、石蛙、红腹锦鸡等珍稀动物隐现其间,令人目不暇接。

 进入竹海,你可在翠竹环抱的清清曲溪河边,悠然信步,洗濯心中烦忧;你可在丹壁千仞的麒麟山上,俯瞰放睛时磅礴翻腾的云海;你可在磐山幽谷里寻觅山高水长,竹海韵律,让疲惫的心得到慰藉与滋养……

 这里的人们追求宁静,讲究生活的味道。那一伙伙苗女瑶妹肩背竹篓穿越山岭的风仪,有王宫女子穿行大殿的齐整与自得。当然,一条条汉子也不乏豪气与洒脱,长龙式的竹排放到洪江码头,回家仅剩一个铁镐,步履仍是那么从容与坚定。

 山民用山歌木叶解闷述情:“送郎送到大竹山,抱着竹子哭一餐;要问娇妹哭么咯,竹子冒得心肝哪。”“上山剁柴冒用刀,下江担水冒用勺;阿哥有心恋娇妹,只要眨眼动眉毛。”情感丰盈,秋雨一样伤感,冬雪一样诗情画意。

 如果你不去这些地方,那么就到干干净净的竹林中的村子走一走、坐一坐,欣赏鸟儿唱歌,倾听竹涛轻荡,更有一番情趣。

 每个村落都有一条清亮的小溪,淅淅沥沥的涧水漫过冲积的卵石和沙砾。连接村子的小桥桥面用竹子拼铺,桥墩用竹条潦草地打个圈子,中间堆满石块建成。桥下几只寻食的鸭子,神态轻松而悠闲。扛着沉重竹子的山民走在桥上,步履没有丝毫慌乱。

 竹篱笆围成的菜园旁,硕大赭色花岗岩上赫然架着电视接收器。村口椆树下的老汉叼一支竹兜烟锅手握话机与千里之外的孙女交谈。即使他的神态引来山外游客炮筒式的镜头,他一点也没有不自在,他会燃起烟锅摆个顽皮配合客人,让围观者忍俊不禁。他还会热情相邀去家里吃腊肉煮笋子。廊场里铺排着被岁月打磨得红光发亮的竹桌竹椅,任你惬意落座。桌上立一竹筒绵绵的米酒。他也不会问你姓甚名谁,只要大碗陪他喝酒就行。到酒兴之处,他会给你露露单手劈竹筒、生吞竹筷的工夫。每个游客来到这里,都会感到山民是那样生疏,同时又是那样熟悉。在当今的开放时代,这里的一切,依然有着各自丝纹不乱的法则。

 这里的人们奉竹木为神灵,视大山当命根。古枫是他们的先祖,古树都有人寄名敬奉。他们手中剽悍的刀斧对于山林变得如同炊烟一样温柔。绿色、山林演绎着村村寨寨千百年历史。山民世世代代执着地守护绿色家园。山外来客无不唏嘘赞叹,这里才是人类的故乡,城市化时代的后花园。

 在感受自然美景的同时,你还可同去游历那些遍布其间的人文景观。海拔1434米的宝鼎山上,建于清代的美元寺,古朴苍凉,让你对佛门净地另有一番顿悟;刚刚修葺一新的悟道山寺,菩萨从南岳请来,365级台阶,一步一个祝福,晨钟暮鼓,香火袅绕,亦是一个参禅养心的去处;抗日阵亡将士的巨大衣冠冢上,王耀武将军一句“仅凭蒲水吊忠魂”,让你对爱国将士顿生敬慕。还有那青石板铺就的湘黔古道,尚能听到边塞诗人诗国天子王昌龄被贬龙标时的悲壮吟哦……

 

家乡风物记

陶永喜

茶叶树

 家乡人把茶叶树很牵强地区分了一下,即分为园茶和野茶。园茶指屋旁畲边生长的茶树,野茶指山涧峰峦生长的茶树。其实都是自然生长的茶树。

 因为海拔高,家乡要到挨近立夏才有新茶采。我也去采过茶。经春雨山风浸染,那叶片很是鲜嫩,但不娇贵。三五两下捋尽了,过三两天又能长出生生的一片。

 在家乡,没有茶款待客人是没脸面的。乡亲们常用叶柄粗壮的老茶叶熬茶,器具是带嘴的“煨盛”。(小时候的晚上,在板凳上熟睡的我常常被火塘边“煨盛”嘴巴上汩汩叫嚷的茶香唤醒。)那样熬出的茶,颜色黄亮亮的,放十天半月也不馊。热天喝,凉爽;冬天喝,绵口。都是喝的隔夜茶,乡亲们长寿的很多。不能喝隔夜茶的科学讲法在这里没有说服力。

 岔路口帕兰奶奶家的茶熬得最好。她家廊檐下放了个黑黝黝的大肚子茶壶,一年四季茶水不断。过路的,歇脚的,随时都可喝上一碗。

祭祀敬祖也用这种方法熬出的茶,乡亲们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香茶。

撒茶叶和冷饭能镇魔驱邪。若清早在桥头、岔路口看见地上有茶叶冷饭,肯定是谁家有病痛灾难昨夜请师公作法了。

棕   树

 家有百棵棕,一世不受穷。家乡房前屋后,多种棕树。棕可编蓑衣、扎棕毯、搓绳索……和乡亲们的生活密不可分。

 棕树半圆形的青叶,有风有雨的时候就沙沙作响。我们把它的叶片割下来撕成条扎在柴棒上,打陀螺。它还结棕籽。籽粒筷子头大一颗,结得满满实实一束一束的。去了青皮的籽肉米白米白的很诱人,吃起来生硬涩口。小时候常吃,吃了好几天拉不出来。饥饿难捱,拉不出也要吃。

 棕树一月长一片棕,一年长十二片。棕树长到一定程度就要割棕了,称“开棕蔸”。时间一般选择在农历六七月份天气热的时候。“开棕蔸”的仪式简单却神秘。要烧纸、焚香。主刀的人也有讲究。院子里“开棕蔸”是“满驼子”的工夫。棕是棕树的衣,剥棕衣是做断子绝孙的“造孽”事。谁“开棕蔸”,谁就担当了一切恶运。而“满驼子”是个五十多岁的单身佬。“开棕蔸”能换一餐饭,“满驼子”乐此不彼。他用的开棕刀总是磨得白晃晃,十分锋利。

 棕树枝叶间鸟雀的游乐园。落雪的时候,“满驼子”把干棕树剁倒,我们锯下一个个棕树圈,中间挖个孔,用竹子木头拼成四轮车,在雪地里欢天喜地地推来滑去。“满驼子”远远的望着我们傻笑。

 房前屋后的棕树仍然茂盛挺拔。“满驼子”绑在他家老屋梁枋上的棕绳索还显露着坚韧的姿态。他坟头上的芭茅草却已枯荣了十几个春秋。

饱饭花

 沙泥田墈上有一棵饱饭花树,后来才知道它的学名叫紫薇。它有吊脚楼屋檐高,弯弯的树干水桶一样粗。树顶往四处分出许多光滑的枝条,叶子椭圆形,花一坨坨的,呈粉红色,远远看去就像打了一把花伞。

 画眉在树上做了个窝。树下白色的鸟粪越来越多。画眉孵崽崽了。有小孩子经不住诱惑,躲开大人爬树掏鸟窝,结果被树上盘着的大花蛇吓得魂不附体。

 饱饭花树和画眉有神灵护佑呢。从此,路过树边时,我总是飞快地跑。觉得那树既可怕又神秘。

 收红薯的时候,饱饭花树还开着稀稀落落的花朵。秋风裹着丝丝凉意。我们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捡野薯。

 半夜里,辛劳的母亲被我的嗷嗷叫声惊醒。我贪吃,捡野薯时吃多了生红薯,肚子胀得像个鼓。她摸摸我的肚子,见我憋得脸发青,便急急地点了篾片火把,到沙泥田墈上拗了一把饱饭花回来,让我嚼咽下去。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我觉得肚子舒服了。后来,母亲告诉我,饱饭花助消化。我问母亲,那晚上看见护树的大花蛇了吗?母亲笑而不答。

 

 

 后记:前不久,听到一个消息,那棵饱饭花树被人半夜三更挖走了,连夜高价偷卖到了城里。这时候它已屈身于某座别墅或住宅小区。

城里人常闹消化不良的毛病。也不知道他们摘不摘饱饭花吃?

鸡爪树

 过年时,要行的礼仪很多。大年三十那天,再忙,父亲也要领着我们去给房前屋后的桃李果树拜年。父亲虔诚地往果树节疤上塞饭菜,我们跟在他身后毕恭毕敬作揖,口里念念有词——多结果子,多结果子。

 那棵鸡爪树长得十分威武,枝繁叶茂,树干直冲云天。比起身材瘦小的父亲高大许多。鸡爪树因它结的果子像鸡爪子而得名。我们把它的果子叫做鸡爪糖。其实就是万寿果。

 夏天,鸡爪树上满是蝉声。我被小伙伴唆使去捉蝉,他们将我推搡上高高的树杈。后来发现有大人来了便一哄而散。蝉声哑了。鸡爪树上只留下了我的哭喊声。父亲来了。他伸出一根竹篙搭在树上。我顺着竹篙下了地。父亲没有骂我,只是说:还哭,哪像个男人。

 打霜的时候,鸡爪树淡黄的叶子就开始像蝴蝶一样轻盈地飞舞起来。鸡爪糖也开始噼啪噼啪落下来。熟透的鸡爪糖清甜清甜的,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我们也摔出石子、木棒去敲打高高树枝上的果子。我家廊檐晾篙上挂了一长溜扎成把的鸡爪糖。那是我的战绩。我们仍旧往鸡爪糖树上摔木棒石子。父亲制止了我们的愚蠢行为,他说:也要给鸟雀留呷食!

 伴我快乐成长的鸡爪树终于在那年的暴雨中倒下了。给我伸竹篙的那个人,我也只能在梦中与他相见了!

枇杷树

 裕伯父到洪江读过书,还在旧军队里做过三天师爷。我记事起,他就天天挨批斗。

 裕伯父会寻草药。那时候,生产队时兴熬防预药。一天,正在台子上挨批斗的裕伯父突然大呼一声——不好,忘了!他挣脱大队干部的阻拦,跳下台来,急匆匆跑回队上,攀上自家园里那棵枇杷树,摘了一把枇杷叶丢在熬预防药的天锅里,才又回到台子上继续挨批斗。事后,裕伯父说,熬预防感冒的药,少了枇杷叶要不得的。

 矮子叔修水库砸断了脚,四处医治都没效果。伤口露出白筋,生了蛆。他批斗过裕伯父,就不好意思上裕伯父家门。裕伯父知道后,嚼了把草药,上门给矮子叔敷上。换了三口药,矮子叔的伤口就结了黑痂。都不知道裕伯父用的什么灵丹子。裕伯父说,口水是把药,到处用得到。

 裕伯父也常给院子里的人刮痧。他手指细长,白白的。父亲常说,裕大哥捉鸡的力都没有,哪里是做工的料,只配做医生。我也看见过裕伯父在开大寨田的工地上挑猴子担担的狼狈相。

 全院子就裕伯父家园里那棵枇杷树最大。裕伯父经常把园门关得铁紧,不轻易让人靠近枇杷树。枇杷黄了的时候,他会给我们这帮小孩子每人分一颗两颗,我们嫌他小气,商量好不接他的,但他递过枇杷的时候,谁都忍不住要伸出手。裕伯父一年四季咳嗽。说是在洪江苦读时受了凉。他常熬枇杷叶和茅根草当茶喝。他就是治不好自己的病。

天下 大 园

陶永喜

 绥宁县,一座天然的摄影棚,许多名导把目光投向了这里,不仅是这里神奇瑰丽的茫茫绿色,更有那古老奇特的民俗文化。《那山·那人·那狗》这部获得国际大奖的电影,拍摄地就在离县城20公里的关峡苗族乡大园村。古朴的石拱桥,苍桑的窨子屋,淳朴的乡俗民风。大园──湘西南一个最具典型意义的神秘苗家窨子屋村落,撩开了神秘的面纱,走出了山门,飘洋过海,走上了世界。

 从县城出发,20分钟的车程,到大园。下车步行50余米,便是电影海报上的那座石拱桥。透过晨雾,桥下有宛如丝竹的流水声,不急不躁。桥头有井,水甘冽清甜。恍惚中,几声清脆的牛铃破雾而来。淡淡的晨雾渐次散开,桥那头走来了驱牛吃露水草的牧童,肩桑木扁担取水的村民,“不知有汉”的模样,神态皆那般悠然。

 路两旁是让秋风染出层层金黄的稻子。收获过的田垅,一垛垛草堆,一丛丛稻茬,衬着晨光,安祥宁静。

 大园是一个杨姓聚族而居的寨落。500余户人家,2000来口村民。全都住在玄秘的有300多年历史的窨子屋里。据《杨氏族谱》记载,大园杨氏一族系唐龙虎大将军、威远侯杨再思嫡派玄孙金紫光禄大夫杨光裕之后裔。《绥宁县志》载:“绥宁,古荒服也,唐时称徽州,羁縻而已。”《宋史·诸蛮传》亦载:“诚徽州,唐溪峒州,宋初,杨氏居之,号十峒首领,以其族姓,散掌州峒。”指的就是唐懿宗14年杨再思守沅州(今芷江),创建五溪十峒,众尊其为十峒长吏。绥宁也由此被封建王朝列为“苗疆要区”。大园原名大荣枣子园,300多年前的大园山高林茂,人烟稀少,野兽凶猛。惫于征战的杨光裕在康熙年间迁居此地,以山为骨、水为脉,繁衍子孙,逐步形成了规模庞大、古老神奇、独具特色的苗族民居建筑群。

 大园整个寨子倚山而建,伴水而筑。山是青龙山,古松挺拔,生生不息;水是玉带水,波光潋滟,亘古长流。人居其中,与自然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和谐统一。

 据熟知风水地理的先生讲,大园是船形。厌恶血腥撕杀的杨氏族人聚居于此,他们开始将智慧用于构筑生存起居的文化。他们所筑屋宇绵亘,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浑然一体。他们或分房支而居,或按伯仲共檩,待分门立户,居住拥挤,就往外筑新居。房屋与房屋之间既有封火墙相隔,又有铜鼓石巷道相连,各家与各户之间相对独立,而又血脉相通。300多年来,族人团结一心,患难与共,风雨同舟,显示出家族的融合,更显示出以人为本的生存理念,展现了杨氏特色的世外桃源况味。寨里长寿的人颇多,最年长的李氏婆婆,已年届94岁,仍耳聪目明,起居自理,四代同堂,其乐融融。80岁以上的老人全寨有20余人。

 沿着古老的铜鼓石路往前行走,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大楼门。属寨子的主要楼门。木质结构,飞檐斗拱,粗犷宽敞。门槛经岁月磨蚀,深深地凹陷下去,门口青幽的大条石被磨得光洁透亮。沿门两侧呈“八”字形伸展开的墙垛用青砖砌成,墙垛上有彩色字画,年久破损,内容变得神秘,但仍能感觉到她的厚重。楼门旁边有土地屋,生人进去必先叩首揖拜土地菩萨。

 大楼门内就是窨子屋。屋外围全是青砖高墙,也称封火墙,墙面爬满年代久远的斑驳苔藓。墙四角筑有鳌头,挺拔威武,显出阳刚之气,酷似杨氏族人先辈英勇善战的枪戟。墙内是木质结构的房屋。一座窨子屋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群。按由外到内的顺序,依次是楼门、天井、正屋、厢房。楼门口铺有青条石。进了楼门,是中门。遇有贵客,且是有相当身份的人,或是屋内主人做大寿,或白喜,才大开中门。中门内是天井,这是整个院落的中心。地面皆用铜鼓石卵石、片石铺成,中间镶有灵动的花鸟鱼虫图案,千姿百态。天井是休憩、聚会、嬉玩的场所。天井四周是台阶,全部铺宽厚的青条石,侧面同样用青条石板镶嵌。台阶四角各有–个大石蟾蜍,每到雨季,屋四周的雨水便通过蟾蜍的嘴哗啦啦流到天井里,形成四水归堂的格局。天井有往外排水的暗道。所以,即使雨天,屋内不积不潮,穿布鞋走动也不湿鞋底。登上台阶,便达正屋。这是窨子屋的主楼。当中一间是堂屋。堂屋门当左“三三”(坤)右“≡”(乾)。堂屋门口悬挂四方天灯,四面有字,分别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杨”“四知堂”。翻开浸染岁月陈香的《杨氏家谱》,从笔墨间找出这样一段文字──“(震)公为荆州刺史,公举荆州茂材王密为昌邑令。公后迁东莱太守,道经昌邑,王密怀金十斤以遗公。公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无人知者。’公曰:‘天知,地知,子知,吾知。何谓无人知’。密愧而出。”这位震公即东汉太尉杨震,他清白自守,拒绝馈赠的事迹,《后汉书·杨震传》有记载。杨姓堂号很多,用以区分一家一房的名号,这些堂号有的表示地域关系,有的反映嗣继变化,有的是祖宗功勋和业绩的代名词。大园杨氏族先祖杨再思系杨震后裔,挂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四知堂”的堂号,是为纪念一身正气、清正廉洁的先辈杨震,也以其“四知”的事迹鞭策族人,并效法其清白家风。

中堂屋内供奉着神龛和列祖列宗牌位,金漆让岁月浸洇,更为肃穆凝重。左右有对联,左联是“金炉不断千年火”,右联是“玉盏常明万岁灯”。中堂是祭祖、婚嫁、议事、办白喜的场所,中堂屋内地板用三合泥铺成。即用石灰、黄泥、熟糯米,搅和匀透、捣平夯实。历经百年岁的风霜,如今仍坚硬平整。中堂的门窗全部采用镂空、浮雕工艺,饰之以花鸟,最多的是蝙蝠、仙鹤、喜鹊和梅花,象征着“福”“寿”“喜”“禄”。

 正屋两边是吊脚楼结构的厢房,昭穆相望,门窗图案以松竹梅兰居多,间以丰荷瘦菊,每间屋子也装饰,架木梯通达上下。厢房底层放置农具什物,豢养禽兽。禽笼畜舍外板壁稀落地拓上白色掌印,掌印是姜太公的掌印,驱瘟神邪气。

 居住场所有讲究,长辈住正屋,晚辈住厢房。

 这仅是一座窨子屋的大致构成。大园上百座大古堡一样的窨子屋,其结构形式,惊人相似。走进大园,如同走进迷宫,巷道四通八达,没有寨里人做向导,幽深的铜鼓石巷道让你走不尽,气派犹存的楼门让你穿不透。楼门外的铜鼓石路的铺建有名堂,里面住了几房人,用石块做了标识,外人是无从知晓的。

 寨里的空隙之地有许多柿子树、李子树、酸梨子树,春来花开,夏至或秋到,柿子红、李子黄、梨子飘香。古樟、古楠、古柏,新枝、嫩叶,热闹着寨子。穿越深深巷道,你会迎面碰上手提菜篮体态丰盈的少妇,笑声如铃、身捷如兔的玩童,与他们攀谈,能体会大园的质朴与从容;你若碰到手持拐杖的长者在石阶上眯眼晒太阳,你可挨他坐下,眯上眼,分享大园那份惬意。如恰遇荷锄而归的汉子,他会热情邀你到家里去,从火炕上取下薰得黑油油的苗家腊肉,切得敦厚手掌大一块,咬得嘴角直流油,倒上满满的一碗米酒,沾嘴就干,不醉倒不算朋友兄弟。让你在醉意朦胧里领略大园的豪爽与幸福。

 你若走进了中堂屋,如发现神龛旁挂有牛角,那可是神灵之物,打猎时,祭拜梅山用的,外人不能随便动它,否则无灾便有祸。我有幸见过一次晚上祭拜梅山的盛典,其时,牛角号低鸣,鼓乐齐响,少女们穿着古老的苗家服饰,绕着旺盛的篝火,或齐声歌颂,或大声吆喝,翩翩起舞。猎手们将兽头四爪供在祭盘里,点燃香烛,面对大山虔诚顶礼膜拜,嘴里念念有词。白发银须的老人,在刀山火海中纵越穿梭,猿猴般敏捷。

 寨人对狗十分崇拜,每餐吃饭前打开饭锅,再穷的人都要先给狗舀饭吃。传说,苗家人没有水稻,尽吃杂粮,稻种是狗从番国偷来。寨里儿童都戴狗头帽。狗头帽是外婆给刚生的外孙必不可少的礼物。葬俗也很怪异,古有八月不葬的习俗。还有就是死者的年庚与某些年份相克者,尸体需存家中,用石灰堆埋着放在屋里摆放着,经年不葬。等到好年时再下葬。

 每年农历四月初八,杨氏族人要举行各种隆重的仪式,庆祝杨姓的“姑娘节”,又叫“乌饭节”。相传,宋朝杨家将后代杨金花农历四月初八用乌饭救了在柳州被擒的哥哥杨文广,使杨家将香火没被中断。为了纪念机智勇敢的杨家妹,这一天,杨氏族人都吃乌饭(一种用树叶染成黑色的糯米饭),并要将已出嫁的姑娘都接回娘家过节,吃乌饭,跳苗舞,吹木叶,对山歌,唱傩戏。四方八面的人如潮水般涌来,场面热闹非凡。他们酷爱唱山歌,还有劳动号子、礼仪歌、佛歌,龙灯歌、酒歌。苦于没有自己的文字,情绪大多借歌声来表达。最优美的数情歌,深情、婉转,如表情誓的:“娘(指姑娘)要离,要等大桑树脱皮。要等白岩生白根,白岩生根才相离。”

 这里民风淳朴,隆礼重义。他们遵循祖训“敦孝悌,勤耕读,务勤俭,睦宗族,息争愤”,“百年好事无非积善,一生受用莫过读书”,正是尊书重教的写照。解放以来,涌现出近200名大学生,杨氏族贤工作部门遍及京都、省府、市县。

 登上大园屋后的山头鸟瞰,太阳金属般的光辉涂抹在大园重重叠叠的青色屋背上,屋角檐口徐徐升腾起蓝色炊烟。青山绿水间,沉静巍然的大园已是一座活力四射的鲜亮寨落。

 抬眼是风景,手触是古典,脚踏是历史,呼吸是巫风!

 ──天下大园!

 

陶永喜,男,苗族,本县水口乡人.结集出版中短篇小说集《火麻》、《不知名的鸟》及人物传记《费米》等三部。小说《不知名的鸟》被《儿童文学选刊》转载并入选《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国际性主题作品选》。小说《火麻》、《踩生》入选《中国当代少数民族作家文库----苗族作家作品选集》。1998年获湖南省第14届青年自学成才奖。2011年获湖南省第二届张天翼儿童文学大奖.个人名录入选《湖南当代作家小传》、《湖南少数民族文学史》、《中国苗族作家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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